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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写诗是我孩提时代的一种爱好。五岁那年,一位戴眼镜的人来到我家,文质彬彬地对父亲说:“让忠堂上学吧”,父亲说我还小,过两年再说吧,他说:“不小啦,五岁啦”带着满脸的恳求。就这样,我浑浑沌沌地上了小学。由于年龄小,上课总是座位在前,列队在后。那时,乡村小学非常简陋,记得在邻村的一座家庙里,土坯做课桌,灰砖当凳子,老师的文化水平也不怎么高,多少识几个字。还没记得学什么,“文革”就开始了,几年里断断续续学些文字、数字,连最基本的汉语拼音也没学好。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,因操作电脑的需要,又让读小学的儿子给我补上了这一课。我性格有些内向,不喜欢参加一些无意义的活动,看小人书成了我的主要课程。当时的小人书内容单一,多属革命传统教育,从中可学些做人的道理,也学了一些汉字,潜移默化地培养了对书对文字的亲合力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开始读些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。由于汉字识得不多,一开始跳着读,以后逐渐顺畅,兴趣也就越来越浓,进入初中阶段已经非常投入,到了着迷的程度。这些课外阅读,常常受到父母的责骂,认为不务正业,白费灯油。可是,面对学校如此状况,也只好默许,总比在外惹事生非要好。初中后期,学校再度混乱起来。上课不正常,取消了所有考试,对于爱学习且成绩好的学生来说,是一种精神摧残。更可怕的是高中恢复了推荐制。那年毕业生四十七人,只有七个升高中的指标,同学们人心惶惶。四十七个同学分布在五个自然村,属一个生产大队。我家很穷,在村里没有地位,百分之百上不了高中,这对我无疑是一次重大打击。面对现实,束手无策,只好拼命读书,以此排解心中郁闷。不知为什么,毕业一周后,通知参加考试,是大队组织的,也不知谁出题目,于是在半信半疑中参了试,几天后通知我被郓城四中录取,全家人喜出望外,尝到了天上掉馅饼的滋味。后来才知道其中缘由,因为指标太少,矛盾突出,党支部想出这么个办法来。考试成绩没有公布,平时成绩好的前三名都上了高中,后来负责出题的一位大队干部告诉,我得第一名。
我第一次正式发表作品是1976年夏天。县文化馆出版诗集,收录了我的诗歌。接到样书时我已经高中毕业回乡务农,所以没觉得多么高兴。当时认为,当农民写诗没多少用处,只是解闷而已。不少村里人很羡慕,叫我“大学生”,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扬。不管怎样,我还是十分感谢鼓励我投稿的老师和同学们。我办的黑板报,有不少老师同学喜欢看,经常得到一些赞许的话。其中,有位语文老师名叫姚念远,时任教务主任,五十多岁,戴副眼镜,文气十足,却也慈祥,经常看我写的诗歌,有一天对我说:“忠堂同学,你的诗歌不错,去投稿吧”,话语虽短,确给了我很大的勇气。后来,就到县文化馆投稿,每周一次,来回步行三十六华里,风雨无阻,文化馆的老师深受感动,不断给些鼓励的话,良言一句三冬暖啊,我心里十分感激,总想有所表示,可是家里穷,没东西可拿出手。有一次,母亲炸香油果子,城里人叫油条,说去看姥姥,当时这是农村走亲戚上等的礼品。于是,我想起了文化馆的老师们,央求母亲多炸了几根油条,带到县城去看他们,说来十分好笑,那油条的味道至今还萦绕心头。有点明末清初文学家周荣《芋老人传》里他日不忘老人芋的感觉。
诗歌发表后,好久没再写诗。好像不具备环境,其实没有了心情。白天在田里劳作,夜晚和几位有抱负的同学在月光下数星星,问月亮,满腔的无奈好像月亮给的。天天愁闷苦脸,食不甘味。不到半年,又黑又瘦,母亲说我像掉毛的猴子。同学看我可怜,劝我写诗调整调整心情,我自我解嘲:“你看我身上哪个细胞还能挤出诗来?”。就这样一直想着离开这个郁闷的地方,整天想着一定走出去寻找事业。那时,几条路对我都没希望,一是参军,家没实力,争不过别人;二是上大学,推荐指标极少,也是同样情况;三是进城作临时工人,所有的熟人都找遍了,没有一点结果,让人心灰意冷。真是叫天不应,喊地不灵,念苍天之悠悠,同怆然而涕下,全家人无可奈何,我心中也有了山穷水尽的意境,父亲说:“认命吧!几辈子都种地,不也很好?”。
到了第二年冬天,正在一筹莫展之时,一声春雷,传来了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。这是一条天大的好消息,全家人高兴得像过大年,我激动得几夜没睡好,翻箱倒柜,把珍藏的旧书找来,亲切胜初。母亲打趣地说:“见书比见亲爹还亲哩”。后来父亲把我送到县城东关小学复习功课,邻居二叔是校长,在那里可以随时向老师请教问题。近一个月的时间里,心情很好,学习效果也不错,写了十几篇作文,当然有诗歌,一位辅导语文的王老师认为写得不错,就作了他教学的范文。到了大学入学以后,我们还经常书信往来,给我要作文,我都婉言谢绝了。那年复习备考的人很多,有十年的高中毕业生,我们那级四个班,二百余人,只有两名同学升入大学,其中有我,真是凤毛麟角啊。其余同学,有的以后复习升学,有的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取得了各自的成功。
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大学期间没有读文学作品,也很少再写诗歌。不报考文科院校,是我自己的选择。老师、同学、家人、亲戚都劝我学文,认为我文科基础好,升学有把握。最后还是选择了山东农业大学,是座名校,最近刚过百年校庆,那时叫山东农学院。不学文的主要原因,是一些文学大家的人生境遇,让我望而却步。入学后,全身心地投入了农业知识技术的学习,由于学习机会来之不易,我倍加珍惜,同学们大都很刻苦,我更是如此。学校学术气氛浓厚,学习风气良好,教学秩序井然。仿佛这代学子蕴藏多年的求知欲望,一夜之间喷涌而出,久旱逢雨,如饥似渴。奋发学习,报效祖国的热情不言而喻。既然选择了学农,就应该学好,不能三心二意。就这么单纯的认识,使我居然一本小说没有读,几乎没有写诗,中断了四年。光阴荏苒,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稍纵即逝了,我感觉时不待我。专业学好了,却丢掉了一些珍贵的东西。
参加工作后,才知道读书写作对于做好本职工作,提高生活质量是多么重要。于是,后悔不已。所以,二十年如一日,读书写作比一日三餐都重要。可是,工作后读书与求学时读书大不一样。现在是用眼睛读,虽可滋养身心,但书之精髓难以渗入骨肉;那时读书,是用心读,书之精髓能够溶化到血液里,可以滋养心神。尽管如此,读书写诗一直是我的主要业余爱好。我多次向同事、朋友说过,我的户外活动有两大嗜好,一是逛书店,二是逛商店。书店可以让你及时了解社会文化进步的脉络,商店可以让你及时掌握社会经济发展的状况,是考察社会,学习社会两个不可忽视的窗口。所以我认为,逛商店不应该是女人的专利,逛书店也不应该只是学生的专长。可是,代价也是有的,经常把一些没用的商品带回家,把不少劣质的书请回门,搞得家庭经济捉襟见肘,入不付出。于是,床头上、茶几上、餐桌上到处是书,看电视读书,吃饭时读书,睡觉前读书,起床前读书,养成了很多不良习惯。虽然年龄日增,但还保持着儿时的怪癖,读书时经常觉得作者没写出自己的想法来,不解渴,就想自己写,写作题材还是诗歌,儿时的爱好往往很难轻易改变。由于工作忙,应酬多,写作时间时常难以保证,于是晨练和晚饭后散步,成了作诗的主要时间,书名《行吟集》自然由此而获。不过,我从来没考虑过靠写诗出名,更没想过当作家,尽管认为文学创作是一个崇高的职业。我始终作为一项爱好,作为一件开心的事情来做。有的朋友问我,你写诗时什么感觉,答曰:“就象喝多酒,胃里翻江倒海,不吐不快,一吐为快。”
其实,我不懂得怎么写诗,更不懂得如何把诗写好。每每发表之前,数次问编辑“行吗?”生怕别人说不够诗意。心里总是忐忑不安。发表后,有些行里人士不乏大家,给点褒扬,悬着的心才放下。不过,从不敢妄加自豪,只作为鼓励和鞭策。我参加工作二十余年,正赶上改革开放建设现代化国家的大好时期,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时代,幸福生活的年月,所以我的诗的格调多是美好向上的东西,从不入流归派,只是凭个人的感觉而写。选材上喝彩美的,文理上同情弱的,文字上使用朴实的,形式上力求工整,愿望是让读者得以美的享受,感情上得以慰藉和充实,思想上得以净化,文字感也力求亲切。引导人们在大千世界的人、事、物中寻找美好的东西,激发人们珍惜美好,创造幸福的热情,唤起人们关爱社会,关爱自然,关爱未来的人性本质。本书收录的八十首诗歌,是本人近年新作,多在《山东文学》、《时代文学》、《红岩》等国内大型报刊上发表过。书后附有去年发表的两篇散文,意在告诉读者朋友,这两篇散文里有不少在自序里看不到的生活火花,这些火花所散发出来的光和热,对我对今天而言,无疑是人生的一面镜子,虽然它不是光环,但毕竟是不断折射我人生旅程的闪光踪迹。
自此,是为序。
2006年11月19日于草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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